死了,死得很突然。
那天午饭后,他在村里小卖部和几个年轻人赌博,低头捡色子的时候,一下栽倒在地,再也没能爬起来。赌友把他送回家,他媳妇勉强掉了两滴泪。
虽然死的时候才39,但全村人似乎没一个人为他感到惋惜,反而多少还有些高兴。
1
上世纪70年代,大生出生在一个农村干部家庭,父亲是村支书,母亲是村会计,家庭条件在村里算是很不错的。
小学三年级还没读完,大生便辍学在家,此后一直没什么正业,整日满村子疯玩。没几年,大生的父亲便去世了,村支书换了其它人,母亲则继续担任村会记,掌握着全村2400多人的财政大权。
乡干部有事没事都会一起吃饭喝酒,看着大生慢慢长大,他母亲便和乡派出所所长商量,让大生在派出所帮忙。
初到乡派出所,派出所所长按照和大生母亲的约定,并没给他发工资,只是让他跟着正式民警长长见识。大生很快就和民警们打成一片,虽然学问不高,但很会说话,大家都很喜欢他,平时出警处理一些邻里纠纷、夜里出警抓赌都会带上他。大生也按照母亲的叮嘱,积极学习,没几年所有业务就都熟悉了。
后来,乡派出所所长换了人。当身材魁梧、长着一双大眼睛,操着一口官腔的大生站在新来的派出所所长面前,派出所长一眼就看上了他。
几次出警后,比正式民警还熟悉业务的大生多次受到所长的肯定,成了所长身边的红人——所长走到哪里,就把他带到哪里。原先没有的工资待遇,新所长来了,当即答应每月给他发400元工资。
80年代,400元对于大多数村民来说,都是天文数字。
2
那时候,计划生育正管得严。
超生的村民只能四处求人拖关系,好烟好酒、甚至大笔的现金全部奉上,费好大力气才能给孩子上个户口。除此以外,还有上大学转户口等各种事宜。
大生觉得户籍管理有很大油水可捞,便多次和所长商量,想去户籍室帮忙,再三恳求下,所长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。
自此,村民们开始趁着天黑时间,拉上村支书,用编织袋装上成条的烟、成箱的酒往大生家跑。大生高兴了便收下东西,然后让对方第二天去派出所找他;不高兴了,就坐在那里抽着烟,摆着官腔开始讲户口管理如何严格,村支书便安排村民递上几张百元大钞,大生总会“谦虚”地说,“自己一个村的咋好意思收……”
当然,如果他已把钱拿在手里,第二天去派出所找他,准成。
“爸,今天我拿着大学通知书去派出所让大生叔办理迁移户口,大生叔把我的通知书和其它手续一把扔出门外了。”一天,玉明的孩子回到家说。
“不可能吧,你大生叔平时见人很亲的,大老远就打招呼,还是咱们一个村的。”玉明看着刚拿到大学通知书的孩子的高兴劲,又陷入了沉思。大学学费本身就给家里带来沉重压力,这个环节怎能卡住呢?
当然,玉明很快就明白了。他赶忙跑到乡派出所,大生就在门口站着。玉明把孩子的手续递过去,还在通知书里面夹上二百块钱,大生接过通知书,张口便说,“孩子的事就是自己的事,咋能这样做呢。”随手把钱放抽屉里,盖个章,手续就算是办好了。
3
大生更加放纵了。
从对自己村里户籍到全乡户籍,不论情况如何复杂,只要暗地里送上东西和钱,保准不成问题。就连发放身份证也不放过——领身份证时必须交20元,每次发放身份证收费时,他还会解释一下,“这是上面的规定,再说费用也不高。”
很快,大生成了村里第一个买小轿车的。